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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修下册 第六单元
《装在套子里的人》课文解说
《装在套子里的人》写于1898年,是契诃夫的代表作之一。19世纪末期的沙皇俄国,革命运动风起云涌,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加强了军事镇压,四处制造恐怖气氛,试图钳制人民的思想,控制人民的行动。绝大多数普通人深感压抑,渴望改变现状,却又无力与专制统治做斗争,只能逆来顺受,麻木而小心翼翼地生活。契诃夫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一方面,他批判、控诉残暴反动的沙皇统治;另一方面,他又为当时俄国人民的麻木和逆来顺受而痛心。别里科夫这个人物形象,正是这样的社会环境及其所催生的奴性性格的象征。作者通过这样一个人物,愤怒地控诉专制统治,批判腐朽保守的社会思想文化对人的桎梏,反思人性中的奴性弱点。
别里科夫是个典型的“套中人”。
他很封闭,“即使在最晴朗的日子,也穿上雨鞋,带着雨伞,而且一定穿着暖和的棉大衣”;他把随身带的东西放在一个又一个“套子”里;他把自己的脸也“藏在竖起的衣领里”;他“戴黑眼镜,穿羊毛衫,用棉花堵住耳朵眼”;他坐马车“总要叫马车夫支起车篷”。总之,他的一切生活习惯,都“仿佛要为自己制造一个套子,好隔绝人世,不受外界影响”。不仅如此,他把和人交往也视为厌事,“他所去的那个挤满了人的学校,分明使得他满心害怕和憎恶”,跟“我”(布尔金)一块儿走路,“对他那么一个性情孤僻的人来说,显然也是苦事”。
他很保守,很迂腐,“老是歌颂过去,歌颂那些从没存在过的东西”,教的也是古人的“古代语言”。他总认为过去什么都好,其实意味着对现实的恐惧、抗拒。
他很胆小、多疑。他胆小得让人发笑,“他一上床,就拉过被子来蒙上脑袋”,“他躺在被子底下,战战兢兢”,“深怕会出什么事”,“深怕小贼溜进来”;他又多疑,什么事都让他“心慌得很”,念叨“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
从他封闭、迂腐、胆小多疑的行为看,他的所谓“性情孤僻”,其实是“逃避”外界活生生的生活。他害怕变化,害怕发展,所以他干脆逃避现实,以今不如昔来安慰自己。
他又是现行秩序的极力维护者。他在思想上自觉和反动政府看齐。“只有政府的告示和报纸上的文章”,“其中规定着禁止什么,他才觉得一清二楚”。即使官方批准的东西,他也觉得“包藏着使人怀疑的成分”,总担忧“闹出什么乱子”。至于“违背法令、脱离常规、不合规矩的事”,当然引起他“心慌”,即使和他“毫不相干”,他也要“闷闷不乐”。而一旦他发现可能有损自身之事,为了“避免我们的谈话被人家误解以致闹出什么乱子起见”,他会慎重地选择向上汇报,“我得把我们的谈话内容报告校长——把大意说明一下”。这样的无耻行为,在他看来却是善意的通告,是光明正大的“预先声明”,由此可见,他是现有秩序的维护者,也是深受奴性思想桎梏的可怜虫。
这样一个封闭保守、胆小多疑、极力维护现状的人偶尔也有从套子中钻出来呼吸的时候。别里科夫竟然“决定结婚”了。结婚意味着他对生活的渴望,意味着他走出“套子”的尝试。但是要挣脱既有的“套子”是很困难的,几桩小事,就让他的希望彻底破灭,让他感到自身和生趣盎然的现实生活格格不入。一个“促狭鬼”画了一张恋爱中的别里科夫的漫画,让他“难堪极了”,“他的嘴唇发抖了”。年轻活泼的华连卡“兴高采烈”地骑自行车,这在别里科夫的眼里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脸色从发青变成发白”,“心里乱得很”。别里科夫与华连卡弟弟谈话,两人话不投机,别里科夫以告密相威胁,被摔到楼下。这一幕恰恰被刚回来的华连卡和她的朋友看见了,这对别里科夫的打击可想而知——婚事完了,别里科夫的性命也完了。他身上的“套子”太厚重,已经不能让他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了。
别里科夫并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他性格孤僻,胆小怕事,恐惧变革,更多的是想做一个纯粹的现行制度的“守法良民”。他的世界观就是害怕出乱子,害怕改变既有的一切,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在客观上却起着为沙皇专制助纣为虐的作用。他辖制着大家,并不是靠暴力等手段,而是给众人精神上的压抑,让大家“透不出气”,战战兢兢地生活了十年到十五年,“都怕他”。可以说专制制度毒化了他的思想、心灵,使他惧怕一切变革,顽固僵化,对规则盲目服从。他自己既是奴性思想的现实存在,又是专制的统治制度和腐朽僵化的社会思想文化的象征,给人们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恐惧。
“我们”嘲笑、厌恶别里科夫,而“我们”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套中人”。“我们”明知两个学生犯错不至于开除,却仍然同意。别里科夫明明没做什么,我们却“都怕他”。埋葬别里科夫,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每个人却都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快活的感情”隐藏起来,只露出“忧郁和谦虚的脸相”。柯瓦连科和华连卡是小说中少有的亮色,他们是敢于为自己作为一个“人”而活着的人,他们对生活充满热情,敢于追求新生的事物,不惧社会的闲言碎语,他们身上洋溢着大方、坦然、阳光的生命气质,与别里科夫和“我们”形成鲜明对比。可是,他们是“新来的”,当他们长久浸染于这种环境后,他们的这种“异质”还能保留几分呢?因为尽管我们埋葬了别里科夫,但是禁锢社会、束缚人们思想的“套子”仍然存在,还有很多这样的“套中人”活着。
“套子”是什么?是沙皇政府的法令,是一切陈规陋习,是普遍存在的、潜藏的奴性心理。从根本上说,是对人的自由本性的抑制,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束缚以及人的自身精神的束缚,暗示着人类的生存状态。“套子”并非契诃夫时代的“专利”。除了极端维护自己利益,仇视社会进步,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反动统治者外,更多的“套中人”是墨守成规、因循守旧的小人物,他们对新生事物不适应、不理解,他们在思想和行动上抗拒社会发展和变革,他们封闭自己也压制他人。“装在套子里的人”已经成为一种隐喻和象征,这在契诃夫的其他作品中也常能发现,如“变色龙”“小公务员”等,能引发普遍的共鸣。“中国读者曾经在契诃夫的作品中看到了他们自己的影子,看到了他们的病症所在。中国的读者也听到了契诃夫的斥责的声音:‘不能够再这样生活下去。’”(戈宝权《契诃夫与中国》)这就是契诃夫的深刻之处。
在艺术表现上,小说运用了夸张与讽刺的手法。像别里科夫这样整天躲在“套子”里的人,在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这是对人物形象的夸张;说他把“整个中学”辖制了“足足十五年”,连“全城都受着他辖制”,大家什么都不敢干,这是对人物作用的夸张。这些夸张是作者对生活的高度概括,展现了社会的真实本质。别里科夫是众多“套中人”的典型代表,而他对人们的压制,正说明了来自权力的压制是如何内化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的,展现了“权力的毛细血管”。除了夸张,契诃夫又善于在对日常生活琐事的描绘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讽刺意味。比如对主人公别里科夫漫画式的外貌描写,嘲讽了“套中人”的丑陋和可憎;又如用戏剧化的情节,描写别里科夫可悲的下场——他平生最怕出乱子,结果乱子偏偏找上他,挺好的婚事让他自己无端搞出了“乱子”,这不是绝妙的讽刺吗?
契诃夫小说的情节并不曲折离奇,人物关系也没有那么复杂,讲述的就是平凡琐碎的生活小故事。尽管运用了漫画式的夸张和戏剧化的情节,依然体现出生活的真实。契诃夫是批判的、嘲讽的,又带着一种悲悯的气质,他对人物隐藏动机、对事物内在本质的发掘深刻而清晰,又能引发读者更深入的思索。契诃夫的语言也非常简练。他擅长用白描,几笔就勾勒出人物形象,用词高度准确、凝练,干净利落。比如,对别里科夫的语言描写并不是很多,一句口头禅似的“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就鲜明地表现出别里科夫猥琐、胆小、迂腐的性格;而“多可爱的天气!多可爱,可爱得要命!”,非常直白、生活化的几句话,就表现出华连卡的浪漫气息与生命活力,与别里科夫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