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扫一扫联系
内容源自【教师用书】,提供word文档下载。
《离骚(节选)》课文解说
选择性必修下册第一单元
《离骚》是楚辞的代表作品。关于“离骚”之义,古今学者众说纷纭。司马迁在《史记·屈原列传》中解释为“离忧”,即遭遇忧愁;王逸《楚辞章句》释为“别愁”。这两家的解释较为通行,而以《史记》的诠释更为人们认可。有的学者认为,以忧愁解“骚”,尚不能尽意。“骚”之为“忧愁”,另含“扰动不安”之意,表现了屈原“心烦意乱,去住不宁”(钱澄之《庄屈合诂》)的矛盾心理。
清人王邦采在《离骚汇订》中将《离骚》全诗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从开头到“岂余心之可惩”,写诗人政治斗争失败后的苦闷情怀;第二部分,从“女婆之婵媛兮”到“余焉能忍与此终古”,写诗人在幻想世界中寻求理想的实现;其余为第三部分,写诗人犹豫徘徊,终不忍去国远游。课文节选的是第一部分,有所删节。
诗的开篇,诗人自叙族源出身。颛顼为中国远古部落联盟首领,传说的“五帝”之一。奉其为远祖,表明了屈原对华夏文化的认同。太岁在寅,庚寅而生,表明他是在寅年寅月寅日生的。庚寅,在楚国风俗中被认为是吉祥日;生逢三寅,是吉祥的征兆,当时有“男命起寅”之说。正因为有如此的“初度”,诗人的父亲欣喜之际,赐他“嘉名”。《史记·屈原列传》:“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离骚》中所说的“正则”“灵均”,都与“平”有语意上的关联。王逸:“正,平也。则,法也。”《玉篇》:“均,平也。”《周礼·小司徒》中也有“乃均土地”之语。灵,当为美称。帛书《十六经》记载了黄帝问其大臣的一段话:“唯余一人,兼有天下,今余欲畜而正之,均而平之,为之若何?”可见,正、均、平,皆为古人的政治理想。屈原的名字,源于度量衡,其父在给他起名、字时,是颇费一番斟酌的,寓意也比较明显。这连同生日的吉利,构成了屈原天生的“内美”。所以朱熹说:“生得日月之良,是天赋我美质于内也。”(《楚辞集注》)诗人因出身高贵而自负、自傲、自爱,这是他高洁的自我形象的一个内因,却也是构成他悲剧命运的一个因素。
与先天的“内美”相对的,是后天的“修能”。明代汪瑗解释道:“内美是得之祖、父与天者,修能是勉之于己者。”(《楚辞集解》)无论是佩带香草,还是朝取木兰,夕撷宿莽,都是一种隐喻,是诗人志趣高洁的表征。这种洁身自好的追求,随着春秋代序、岁月流逝而更加迫切。美人迟暮,如同草木零落,虽有雄心壮志,何以施展?因此,诗人决心趁年岁未老,为国家除污去秽,改变法度。驾驭骏马,“导夫先路”,这是何等的豪迈与自信!
然而,屈原的政治理想被黑暗的社会现实撞得粉碎,令他迷惘、徘徊,陷入痛苦的反思与抉择。“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的呼号,千载而今,仍具有强大的震撼力,动人心魄。关心民生疾苦,是屈原美政理想最为崇高的一面。为此,他自我修饰,自我约束,希望用自己的美德和政见打动君王。但由于“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史记·屈原列传》),其政治理想无从实现。诗中说“朝谇而夕替”,愤懑之情,溢于言表。接下来,诗人继续对“夕替”表示愤愤不平。他佩戴的香草——亦即他的政治主张,都被废弃了,替之以什么呢?诗人在这里隐而不言。我们从后文的两句诗,即“何昔日之芳草,今直为此萧艾也”约略可以找到答案。原来,替代屈原的香草的,是萧艾(白蒿)一类的野草。诗人遭受挫折,仍坚信自己的主张是对的,所以发出了“虽九死其犹未悔”的誓言。由于楚王骄纵狂放,不体察人心,不采纳屈原的政见,无形中鼓励了谗臣对屈原的诋毁。正如司马迁所说:“女无美恶,居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疑。”(《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固时俗之工巧兮”等四句,诗人以工匠的规矩、绳墨比喻法度、法规,直斥朝中那些破坏规矩法度的谄媚之徒。不能背离准则,坚持原则,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屈原的法治思想,也不禁让人联想到他名字中的正、均、平,亦可见其父给他命名时的期待对屈原性格形成的影响。由于“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渔父》),屈原深切地感受到了在人群中的孤独。他抑郁愁苦,进退无路,颇怀舍生取义之志,表示:“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他以品性刚烈、卓尔不群的鸷鸟自比,以方圆不合(方构圆凿)、异道难同为喻,表明了不肯与朝中奸臣同流合污的意志。他宁可委屈自己,压抑心志,承受责骂侮辱,也要固守气节,正道直行。如果因此而死去,那不也正是前代圣人所推崇的精神吗?诗歌至此,诗人的身世、情操、理想,他爱国爱民、坚持真理、不屈不挠的情怀,都形象生动地表现出来了。
从“悔相道之不察”开始,诗意转为悔悟、反思、延宕、徘徊。诗人用悔、反、回、复等词语,描写了他的精神状态。他策马徐行于兰草水边、芳椒山冈,思绪万千。他想到自己不但不能容于朝中,反而获罪,就打算退到未仕之初的状态。“初服”,就是没有被官场染污的“清洁之服”,可用芰荷为衣,芙蓉为裳。“不吾知其亦已矣,苟余情之信芳”,诗人用这样顿挫有力的倒装句,表明自己的心志,表示要返回充盈的自我。高冠岌岌,长佩陆离,是屈原典型的自我画像。他在《涉江》一诗的开头也说:“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带长铁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这样的“初服”,才能保持诗人纯洁的本性,才能保持一份悠然自得的闲适,让诗人游目骋怀,“观乎四荒”。所以,在诗人看来,缤纷芳香的衣饰,与美好的心灵互为表里,相得益彰。诗人喜欢美服奇饰,如同世人“各有所乐”一样。他的这一嗜好,固然出于他的爱美之心,也是因为他立身高洁。挫折坎坷,甚至死亡,都不能让他改变这样的追求。
司马迁在《史记》中对屈原作出了最为经典的评价:“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虽放流,眷顾楚国,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兴国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又说屈原的精神,“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在《离骚》中,屈原表现出洁身自好、“好修以为常”的性格特征,对其心中追求的美政,矢志不渝。他反复致意,申述自己遵守绳墨规矩法度,宁可“死直”,也要维护自己的清白,显现出“独立不迁”、耿介拔俗的个性。
《离骚》“书楚语,作楚声,纪楚地,名楚物,故可谓之楚词”(黄伯思《东观余论·校定楚词序》),具有浓郁的楚文化色彩。源于楚地歌谣的以“三三”“三二”节奏为主的六字句和五字句,形成了辞赋的基本形式,对两汉及其后的文学语言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诗人运用奔放而瑰丽的想象,将楚地特有的风物引入诗篇,表达自己的情感与追求。繁多的比喻,不但使叙事、说理更加生动形象,也使情感的抒发更加委婉含蓄,蕴藉有致。“香草美人”等许多比喻,也从此成为中国古典文学语言的基本元素。同时,《离骚》的语言除了华美之外,还具有警策、凝练的特质。特别是“虽九死其犹未悔”“宁溘死以流亡兮”“伏清白以死直兮”“虽体解吾犹未变兮”等自誓之词,正如司马迁所说那样,反复表白,直抒心志,情真意切。
本课选文分别出自《诗经》《楚辞》,教学中可以将二者联系起来探讨。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说:“《离骚》之异于《诗》者,特在形式藻采之间耳。时与俗异,故声调不同;地异,故山川神灵动植皆不同。”这是切中肯繁的概括。汉代刘安《离骚传序》中说:“《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文心雕龙·比兴》中也说:“三闾忠烈,依《诗》制《骚》,讽兼比兴。”这些论述,肯定了《离骚》的历史地位,也指出它与《诗经》的渊源关系。